副刊／農曆七月 怕鬼的人怎麼辦

我怕黑，怕鬼，只要夜裡一個人，很容易就驚惶不安，總會膽戰心驚地留意身邊的各種聲響，偏偏越是留意，越覺得鬼影幢幢。

 

 

像我這樣的人，偶爾也是會看些恐怖片，聽聽鬼故事，但這種行為其實有點自虐，讀書時代很難避免，只要一夥人裡有男有女，似乎就少不了鬼故事。結婚後仗恃著夜裡有人陪，偶爾跟著看一些鬼片，這才真的是自作虐，老公總有出差的時候，怎麼辦呢？天一黑，趕緊把每盞燈打亮，把所有可能用到的物品以及吃的喝的通通搬到房間裡，處身的空間越小，眼睛逡巡一遍便能一覽無遺的密閉式空間似乎是最安全的了。

 

可是，最可怕的其實是自己的腦袋瓜子，總要想起一些可怕的畫面。

 

找些事讓自己專注好了，這應該是最容易避免胡思亂想的方法，比如批閱作文。沒想到的是，有些小孩製造恐怖氣氛的能力超乎想像，當作文題目是半命題的「○○的夜晚」，我必須先把「恐怖的夜晚」挑出來，但是可怕的氣息防不勝防，飄盪在字裡行間，明明題目是「失眠的夜晚」，學生卻要這麼寫：「好不容易快睡著時，屋外突然傳來狗叫聲……」「有人說夜裡狗叫是因為看到阿飄」，我才驚覺不妙，卻已讀到下一句：「屋前的狗一叫，屋子左邊的、右邊的，還有後面的，以及更遠處的狗都叫了……」她懷疑屋外四周都有阿飄遊蕩，於是嚇得把頭蒙在被子裡。那我呢？我也要去躲被窩，等天亮，隔天寫評語，再讚賞她恐怖氣氛營造得真好。

 

還有次夜裡，批閱的是微小說創作，我想一百三十幾個字的限定，不太可能創作出可怕的故事吧。惱人的是自己太大意，忽視講義裡收錄的一篇：”The last man on Earth sat alone in a room. There was a knock at the door”(「地球上最後一個人坐在屋子裏，突然響起敲門聲。」)明明課堂上學生們都聳聳肩，說這沒什麼可怕的，但是交來的作文裡出現了這麼一篇仿作，延續原故事接下來的情節：「門自己打開了，飄進了……」飄進了什麼？我實在沒膽寫出來，總之，我嚇得紅筆一丟，衝到房裡，躲到被窩裡。

 

原來這故事的可怕在於引你進入那種情境，當你開始疑神疑鬼，彷彿下一秒自己家就要突然響起敲門聲，這才讀懂了作者不到二十字，卻營造出多麼駭人的氣氛。

 

夜又漸漸深了，想起自己有好幾年深夜都是批改作文度過的，讀學生作文的確有一定的安神作用，偶爾出現這樣的文章，卻讓我覺得很有意思：「『啊——』我大聲尖叫著，因為我後面有一隻殭屍追著我跑，我忽然驚醒，看著被黑暗籠罩的房間，原來是一場夢啊！跟我一起睡的奶奶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醒：『阿修，哩阿爪？』『我剛剛做惡夢，被嚇醒了。』我對奶奶說。『憨孫，緊睏！』我又再闔上了眼睛。當我闔上眼的時候，我感覺到了奶奶用腳把我的腳夾住了。我突然想起來，以前，奶奶每次都用腳夾住我的腳，然後對我說：『安呢才不會被魔神仔抓去。』」

 

記得讀到這一篇時，夜裡十一點多，臉書裡的朋友都還醒著，我打了字問問大家有沒有聽過這種說法，有人回答：「被某某人嚇到，就要吃某某人一口口水，這樣就可以壓壓驚。」有人回答：「有耶，小時候阿嬤也這麼做過。」聊著聊著，我們懷疑或許這是海線一帶流傳的做法，因為她的阿嬤家住布袋，這位學生家在梧棲。

 

可是，如果你不是跟我一樣怕黑怕鬼的人，或許你不會了解，害怕是如何的無孔不入，我才覺得有趣，但夜晚鑽進被窩裡，卻老覺得腳底涼涼的，趕緊把腳藏在被窩裡。

 

農曆七月，怕鬼的人怎麼辦？就怕吧，反正才短短一個月，很快就過了。

 

作者：怕怕

本篇文章轉載自 桃園電子報。